中国经济观察网《商品时代》栏目专访 ---- 经济学家齐世军先生谈美元

经济学家齐世军先生谈美元

  中国经济观察网：您上次把世界秩序，定义成货与币的秩序。这个提法很新颖。大家都说现在是“百年不遇之大变局”，如果按“货与币的秩序”如何看待这个“大变局”。

    齐世军：这的确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为了更加明确这个定义，我们还需要从哲学的高度进一步认识美元。美元成为世界贸易中结算货币的主体，实际上，是美国统一了世界货币。说到统一货币，大家会首先想到秦始皇的统一货币。秦朝二世而亡，与秦统一货币有没有关系，我没有做过深入研究。但统一货币的确是一件很复杂的事。美国有个经济学家叫罗伯特·特里芬，他在1960年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黄金与美元危机——自由兑换的未来》，他在文章里说：“美元虽然取得了国际核心货币的地位，但是各国为了发展国际贸易，必须用美元作为结算与储备货币，这样就会导致流出美国的货币在海外不断沉淀，对美国国际收支来说就会发生长期逆差；而美元作为国际货币核心的前提是必须保持美元币值稳定，这又要求美国必须是一个国际贸易收支长期顺差国。这两个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个悖论”。西方人说话啰嗦。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美国人学着秦始皇把世界货币给统一了。统一之后，显而易见的麻烦是，把美元留在世界各国不行，把美元留在美国也不行。把美元留在世界各国，因为世界各国拿自己的商品去换美元，你就得付给人家美元，这样美元就留在世界各国了。把美元留在美国，就是世界各国拿自己的商品换美元，但不付给人家美元，美元就留在了美国。美国人知道这样的选择很麻烦，因此说是一个悖论，还把这个内在矛盾叫“特里芬难题(Triffin Dilemma)”。这个行为，用我们的土话说，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经济学家齐世军先生谈美元

有两个问题需要讨论，第一个问题是，秦始皇统一货币为什么可以，而美国人统一世界货币就出现了悖论，有了特里芬难题？

我们先来讨论第一个问题，我之前说过货币是有货才有币，货是币的基础，没有货，币就是空中楼阁，是虚拟的。虚拟货币现在很流行，但是它没有货作为基础，虚拟的货币从诞生之初就存在天然缺陷，是不可持续的空中楼阁，它的意义更多是因赌而存在。

秦始皇统一货币是以货为基础，是商品决定着币。这个由商品决定货币的过程从秦始皇开始直到汉武帝，中国人民经过艰苦的探索而发展成为一种货币理论，这种货币理论集中表现在均输法和平准政策。这里要特别介绍的是汉武帝时期著名经济学家桑弘羊。桑弘羊创立的五铢钱制度在稳定币值、稳定物价方面，有着卓越的贡献，成为被后世推崇的财政经济政策。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把桑弘羊创立的均输法赞美为利国利民的不朽之术。我不知道特里芬有没有读过《齐民要术》，知不知道桑弘羊，如果知道，就会明白美国人统一世界货币的诟病在哪里了。美国人统一世界货币，不是建立在以货为基础，而是建立在以币为基础。美元经历了与黄金挂钩、与黄金脱钩、与石油挂钩、与发展中国家资源和廉价劳动力商品挂钩四个过程，美国人统一世界货币，是美元建立在殖民其他货币的基础之上。

秦始皇统一货币是一种历史的重现。早在商朝时期，货币就是统一的。可能有人会提出质疑，贝壳怎么能统一，其实，我们今天的货币是一张纸，统一是国家最高货币政府，在纸上标记了特殊的印记。同理，商朝、西周都是在贝壳上标注了特别的印记，而宣示主权货币的统一性。东周时期出现了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分裂的局面，是分裂产生了其他六国货币，秦始皇统一货币的同时也废除了其他六国货币。而美国人统一世界货币，并不能废除其他国家所有的货币，那美国人是怎么统一货币的，很简单，其他国家的货币只能在本国进行贸易，而不能在国际上进行贸易结算。在国际上能进行贸易结算的只有美元，也就是说，你虽然拥有主权货币但却不能去别的国家买卖，当然也不能去美国买卖。只有美元，用自己的商品和资源换取美元，才能和其他国家也就是同世界进行贸易，这种美元与其他货币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殖民关系。

殖民，是西方人根深蒂固的思想，马克思曾经说过，“殖民的 “破坏性使命”在于摧毁殖民地旧有的生产关系”，这种“破坏性使命”是前期殖民的行为，我们称之为国家殖民。这种行为大家都非常清楚，实际上是殖民者对殖民地的土地和资源进行占有，殖民者和殖民地对殖民地的土地和资源都有依赖性，其破坏的过程中还有培植的需求。国家殖民在解体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这个变异的过程就像新冠病毒的变异一样，不易被察觉，带有欺骗性，这个变异的结果就是货币殖民。货币殖民相比于国家殖民更具有“破坏性使命”，因为货币殖民只有通过对其他货币国毁灭性的打击而提升他自己。

前面我说过国家殖民在解体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变异成了货币殖民。但这个过程没有被世界察觉。货币殖民的欺骗性始于美元和黄金的挂钩，美元和黄金的挂钩从现象上看，好像美国统一世界货币是建立在黄金之上，紧接着美国就让美元和黄金脱钩了，这一挂一脱实际上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欺骗，之后与石油挂钩，再与廉价劳动力商品挂钩，就是明火执仗的侵入，就像病毒侵入到人体细胞里一样，如果想要杀死病毒就要杀死细胞。美元与黄金脱钩，美元入虚，成为空中楼阁，成为一种大家认可的虚拟货币。

现在来讨论第二个问题，美国人统一世界货币而有的悖论而有的难题，有没有解？

经济学家齐世军先生谈美元

特里芬难题是建立在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货币与美元挂钩的基础上，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货币与美元挂钩是一种欺骗，美国以此达到统一了世界货币的目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美国人统一世界货币是通过欺骗的手段获得的，并不像秦始皇统一货币是在历史重现的基础上，终止了一个民族的分裂、战争、动荡而有的货币统一。由此可见特里芬难题的终极含义在于是把美元留在世界各国，还是把美元留在美国，美国人最后做出的抉择是：把美元留在美国。

你会问：“美元留在美国，那世界各国拿自己的资源和廉价劳动力生产的商品换来了什么？”回答是肯定的，是换了美元，但拿不走。美国人让你拥有美元，但让你拿不走，在方法上在体系上煞费苦心，动用了很多隐晦而又高明的手段，这些手段更具有欺骗性。美国国债是把美元留在美国的冰山一角。讨论到现在，就可以回答特里芬难题到底有没有解，我肯定地回答，有解！这个解，无法一言以概之。美国人在统一货币的设计上，进入的路径是欺骗，退出的路径也一定是欺骗。美元与黄金挂钩是入，美元与黄金脱钩是出。挂与脱，就是美国人的设计本意。既然美元与黄金可脱钓，那美元也就可以与美国脱钩，因为美元不是美国的主权货币，所以美国人一定是信心满满地认为美元与美国可以脱钓，就像美元与黄金脱钩一样顺理成章、毫不费力的事情。所以我反复地讲，维护美元的是发展中国家而不是美国自己。您想，如果美元和美国脱钩，也就是美元归零，那么全世界人民半个多世界辛辛苦苦生产的劳动成果和发展中国家、落后国家的资源就会瞬间归零，货币，货是基础，币可以归零，货不能。那么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的资源和人民廉价劳动力生产的商品，也就是货，到了哪里？答案是美国。就像硅谷银行破产，受害者一定不是银行家，受害者一定是蓄户。这就是美国的丛林法则，美国的空手套白狼。再问，如果美国一旦与美元脱钩，美元归零，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能把美国如何？我们经常能看到，全世界的学者对美元现状表示担忧的同时总是说某某事件可能成为压垮美国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不同意这个观点，美元出问题真正的灾难不是美国人，而是那辛苦创造财富的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国家的人民。今天看到众多国家实行本币互换，对这一现象很多学者认为这是世界加速与美元脱钩，我也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些国家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了美元和美国脱钩的危机，在进行止损，但这个止损仅仅是杯水车薪。

未来相当长一个时期，世界的格局是美国加速美元与美国脱钩的计划，与全世界其他国家维护美元价值存在，之间既对峙又无奈，而引发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各种难以预料的事件频发。

所以，我说，我们要透彻、准确地认识未来的世，界就要站在哲学的高度剖析美元。

    中国经济观察网： 您上次说美元在2月至6、7月会有一波升值，您保守看到106点高位，果然在3月初到达105.88点，您能谈谈美元在今年剩余时间的价格走势吗？

    齐世军：我在2020年5月10日写过一首词，这首词的题目是《七十六年世界印象》，这首词里对美元与黄金脱钩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这个比喻是：“一盎司，从三五到二千，竟如西坡一头猪。”全诗您要感兴趣可去我的公众号上看。

我为什么这样描述美元与黄金脱钩，美元与黄金脱钩前，一盎司黄金兑换35美元，脱钩之后一盎司黄金可以兑换到2000美元，足以见证美元的贬值程度。而在我的家乡，一个贫穷的西坡村，一头猪当时的价钱也就30到40元，而现在能卖到了2000元了。家乡一头猪的价格波动和全球美元与黄金脱钩的美元贬值竟是一脉相承，这之中的经济现象就不详细叙述了。我要说的是，分析美元的走势就能知道一个贫困山村的猪肉价格波动，就能清晰地分析世界经济走向。

我从2022年2月份开始以《世界经济报告》的形式讲述我对美元的看法，我在2022年2月8日发表的《2022年世界经济报告》中指出“2022年美元仍以升值为主题。”如今2022年已经成为过去，正像报告中说的一样，美元2022年以强劲升值为主基调。2022年11月29日我发表《2023年世界经济展望》，报告里这样描述2023年的美元：“2023年，美元努力维持在100美元之上震荡，就是维持了美元强势。这才是2023年世界经济走向的关键”。从美元指数要极力维护100点位而分析了世界的原油走向，我在《报告》中指出：“（2023年），美原油在60美元到80美元的区间，是一种对美元高位挣扎的诠释。”截止现在这个判断还是准确的。

2023年才刚刚过去4个月，在未来的8个月，我说过，美元指数会极力维护100点位，这是美国自去年美元加息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而有的一种挣扎，这种挣扎，会在美元指数100点上下争夺拉锯，它带给世界的经济也是一种震荡与不明确，这让商品在货与币的关系中，更加坚定地要突出自己的位置。

我认为，美元指数这种挣扎，到了6、7月就能看出美元的无奈，美元指数终于会放弃100点位的挣扎，会开始走疲，而且迹象十分明显。

责任编辑：娄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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