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远征
陳勃逝世了!
获悉这一噩耗时,我很震惊,更是十分难过。
他走的太匆忙了!让所有認識他的人一时无法接受。我清晰地记得,在陳老九十岁生日時,他还承諾要活到一百歲,然而就这样突然离去了。这讓所有愛他的人深深惋惜、为他哭泣。
今天上午,我到陳老家悼念。一进门,看着他的遺像,我不禁凄然泪下——陳老這张肖像照是我拍的。陈老的夫人丁阿姨哭着對我說:“陳老最喜歡你拍的這張照片了,陳老最喜歡你了⋯⋯”
丁阿姨的話讓我感動,令我哽咽。顷刻间,为陈老拍这张照片时的情形浮现在眼前。
那是2007年1月6日,陳老、丁阿姨如約來到了新華社攝影室拍照。這是我头一次在摄影室為陳老拍肖像,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陈老是我所在单位的老前辈,又是摄影界知名的重量级人物,能否给他老人家把照片拍好、让他满意,我心中打鼓。
我問陈老:“陈老,怎么給您拍啊?”
陳老笑着对我說:“你是攝影师,一切聽你的。你说咋拍就咋拍。”
陈老簡單的回答給了我信心。
按我多年的经验,任何人在鏡頭前都會显得有些緊張,在交谈中抓拍可以让拍照对象松弛下来。于是,我边摆弄相机,边开始和陈老聊了起来。
陳老又給我講起了他的過去:“我雖然是个农村的孩子,可我父親是个教員。他喜歡照相,每次假期回來,总給村里的乡亲们拍照。我当时小吗,覺的拍照很好玩,总是向父亲问這問那的。時間久了,我也就喜欢上摄影了。我父親1937年參加革命。他把很多攝影書留給了我……”
说起自己过去的事,陈老完全忘了在拍照,神情非常放鬆。我不停地按動快門。
我開玩笑地問:“陳老,那您也是紅二代呀!”
陳老哈哈大笑。
這樣的表情在快门的响声中尽收鏡头。
看到陳老如此放鬆,我又问:“您再给我讲讲您攝影的趣事。”
陳老說:“我用的第一台相機是单位发的,是德国進口的蔡司。这是缴获日本鬼子的。在張家口撤退時,我把这 台相機還給了公家。常照相的人,手頭沒有相機很别扭,就像战士没有了枪一样。后来,我在哈尔滨時借錢从旧货店买了一台德國产的Welta相機。這是属于我个人的第一台相机,它跟了我近70年……”
陳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稍事休息后,我又開始了第二轮拍照。
我對陈老说:“陈老,您再讲讲現在。”
“那我就讲讲我保持身体健康的体会。”
陈老说:“一、我与攝影結緣,是我健康長壽的根本原因。攝影是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相结合的创作,鍛練體魄、活動思維、助人長壽。二、心态要好。我從不急不气,与人为善。在‘文革’中,我被抄家、挨斗、剃阴阳头的时候,我都保持良好的心態。我相信國家、相信黨,相信灾难一定会过去!现在,那时与‘斗争’的人都成了我的好朋友。三、我在摄影圈干了几十年,有很多爱好攝影的朋友。朋友是財富,相互支持、相互鼓勵是最幸福的事。另外,我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相濡以沫的老伴。多年来,她很规律的安排我的起居生活,对我进行‘科学饲养’。再有,我的子女都很孝顺!”说到这,陳老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我不失時機的抓拍着。
“陈老,您再说说未來。”
“未來吗?希望我們大家来個竞赛,看谁活得更健康、更長寿!我还希望看到國家更富強,人民生活更美好!我还希望攝影事业欣欣向荣,有大的發展!”说着,陈老伸出一个手指比划着:“我要活到一百岁!我們大家來個比賽⋯⋯!”
这时,我又按下了快门。
时间过得真快,八年過去了!然而,陈老沒有遵守他的承诺,他悄悄的走了……
我想,人生真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绝版电影。唯一能够保留的,是那些长存心底的记忆。
陈老,您走好!